阿酒

拖更了抱歉……

说实话我没想过要写得这么纠结，但是上一章发出之后看了很多小可爱的留言，我觉得有必要再增加一些约翰内心想法的描写。在我的脑补里，约翰是一个感情上趋向保守的人，虽说起来是三大洲，但仔细看的话从来都是妹子先撩他他才敢撩回去……他对夏洛克也一直有一种仰视般的情感，这种不自信真的需要超级猛烈的直球进攻才能瓦解的呀！！某人你快点开窍吧，我也快撑不下去了ORZ……

11

 

    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将人群的吵闹声淹没，John一个人坐在吧台边。深水炸弹可能是个糟糕的选择，他从来都不喜欢白兰地，他也没有真正喜欢过酒精，那总让人想起醉醺醺的母亲和Harry——但最让人沮丧的不是这个，他的喉咙被烈酒烧得发痛，却完全没有一点要醉的意思，大脑清醒得可怕。John抬起手试图招酒保过来，他听见有人喊他。

“Watson医生？”

一个女孩子靠了过来，笑容里带一点惊讶，“……真难得，从没想过能在这遇见你。”

John含糊的嗯了一声，女孩哈哈大笑了起来，“你忘了我的名字是吧？我是Donna，上次约过你的，《妈妈咪呀》，还记得吗？”

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这里是离他工作的诊所最近的酒吧，遇见同事也实属正常，John没有聊天的兴致，但如果能让他一直待在这里不用离开，就算是一头鳄鱼他也不介意多陪一会儿。

“你终于被甩了？”

对方非常直接，没有顾及他略有窘迫的表情，“你基本不参加同事活动，上班时一个电话就能把你叫走，想也知道你有多紧张那个人。别一个人喝闷酒了，相信我，那个把你甩了的家伙一定会后悔。”

Watson医生的副业远远要比他的正经职业占据更多的时间，酒意仿佛涌上脑子，这似是而非的猜测让他有了意外的倾诉冲动，“……为什么你觉得是她甩了我？说不定是我提的分手。”

Donna想了一下，摇摇头，“我很怀疑。”

“……为什么？你又不了解我们。”

女孩没有回答只回头招了招手，“我有朋友在那边，你要一起来吗？”

他有点晃神。这个画面似曾相识，他想起某个人，想起他在这里的原因，现在大概已经快11点了，他在做什么呢？有没有吃晚饭？他很少喝醉过，如果只是烂醉在家里还好，如果出去发疯又该怎么办？他的心乱得像一捧杂草，角落里的一个身影突然占据视线，今天全世界的人似乎都汇集到这间酒吧里，“Donovan警官？”

Sally Donovan有点吃惊，“……你好，Watson医生。”

“你怎么在这里？”

“我来看看，有人举报这里有未成年人饮酒。”

“……是吗。”John讪讪的退开一些。她不是来找他的。这很好，他应该松一口气，但并不意味就没有一丝失落。

话题的戛然而止让场面变得尴尬了起来，Donovan警官和Watson医生之间的交情非常有限，她大概是想表现得友善一些，“但愿我没打扰到你什么……你可以继续。”

“什么？……哦，不是，你没打搅什么，我保证。”

“太好了，”Donovan松了一口气，“不然怪胎又来找我的麻烦。”

他无话可说，只能闷头喝了一口酒，Donovan就是再不情愿也看出来John不是来酒吧寻欢的，她抬手叫了杯扎啤，“我的事已经办完了，要是你没人说话，不妨跟我聊聊？”

这橄榄枝出乎意料，Donovan看出他的惊讶满脸不悦，“别这副表情，我是个乐于助人又善良热心的好人，不是每个讨厌Sherlock的人都是头上长角的混蛋。”

这直率的态度让John忍不住笑了起来，这本来是个最最糟糕的晚上，也许是酒精终于起了作用，也许是这不经意的陌生善意让他暂时忘掉了那泥潭般的情绪沼泽，“……我知道，对不起，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愿意和我聊天。”

“怎么会呢，如果惹恼你的是那个怪胎，我很乐意陪你一起破口大骂，不过还是算了，我也很难掌握跟和医生你谈论那个混蛋自大狂的尺度。”

John愣住，“什么意思？”

Donovan抓了抓头发，“……这么说吧，要是有人真情实意的夸他，你就一副“哦,得了吧, 我知道他是什么鬼样子”的表情；但要是有人说Sherlock不好，你又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。”

天啊。John猛然抱住头，突然之间人人都成了Holmes,还是他真的就这么好懂？所以Sherlock才一副嫌弃他又不得不忍受他的态度？

Donovan非常体谅似的拍拍他的肩，“我理解你的感受，Watson医生，老实说，你能坚持到今天也实在出乎我意料。一开始我以为你和Sherlock是一路人，那种特立独行的疯子，但后来我发现你跟他不一样，这也才让我对你刮目相看。”

“你太高看我了，我可没有那副天才的脑子。”以及那颗捉摸不定的心。

Donovan摆摆手。“这跟头脑没关系。”

“虽然我讨厌他，可我也知道这世上就是有这种家伙，疯疯癫癫又神神秘秘，迟早有一天化身弗兰肯斯坦叫嚣着炸毁地球——但更难得的是他们身边的人。以前我觉得Lestrade够厉害了，能容忍Sherlock几小时以上还不伸手揍他，但真正厉害的是你，你能和Sherlock做朋友，也能和我们做朋友，你就像……像一道桥之类的，有时我看到你就会想，说不定Sherlock并不像我认为的那样。”

Sally Donovan对Sherlock的厌恶程度大概能和伦敦全体犯罪分子打个平手，John从没想过近墨者黑的自己还能收获她的正面评价，有点不好意思，“……他是挺过分的，很多时候我也很想揍他一顿。”

 “我说的并不是他那些惹人烦躁的把戏，我是说他那种，好像能一眼看穿你又根本不在乎你的眼神，那不属于你我这样的普通人能接触的领域，我只在某些的恶性犯罪里见过，绝对不是为了钱或者什么好处，而是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，找乐子什么的……谁知道呢，他对犯罪如此痴迷，比他聪明的也有大把的人曾经迷失过自己。”

John语气立刻变得冷淡起来，“Donovan警官，这样先入为主的判断会影响你的职业素养，我保证Sherlock和你一样嫉恶如仇，他只是懒得花时间应对别人对他的看法。”

“嗯，”Donovan倒没辩解，“这就是Watson医生你了不起的地方，你真心把他当成朋友，他的优点和缺点你都看的很清楚，这可不容易，大多数人不是被感情蒙蔽双眼就是对麻烦敬而远之。”她说到兴起，把酒杯举起来，“……我可是不常和人套近乎的，虽然当着怪胎的面我不会承认，但我其实还挺喜欢你，John。当然，如果你因为怪胎而讨厌我，就当我没说。”

John连忙说，“我没有，Donovan……Sally，你愿意跟我说这番话我很高兴，我其实也没什么朋友。”

“怎么会？你这么一个大好人，走到哪都会受欢迎。”

但John说的是实话。

他记忆里的过往并非惹人厌弃，虽然也谈不上怀念。事实上遇到Sherlock之前的日子看起来就像一团朦胧不清的雾气，几个女朋友，几个泛泛之交，和Harry之间定期爆发的吵架和绝交，唯一难挨的是颂歌响起的平安夜，他必须待在教堂里听唱诗班唱整夜的弥散，以免触景生情想起去了天国的爸爸妈妈。后来他到了阿富汗，背着半身是血的战友穿过封锁线，那些突突打在掩体上的佩切涅格600连发梭子弹激起阵阵沙尘，让脑海中的画面真正鲜活了起来。当时他想，如果死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，他会是个英雄，葬礼上演奏难听的苏格兰风笛，战友们抬着盖着国旗的棺材去往墓地，总会有一两个人为他掉几滴眼泪。他的回忆是暧昧的黑白一片，无所谓留恋不舍，也许这就是生活的常态。他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还能见到色彩斑斓的风景，那是在遇到Sherlock之后的事。

是那颗射中左肩的子弹。

那颗子弹，伴随着疼痛和噩梦闯进他的人生，同时闯进来的还有另一场绚烂华丽的梦境。他跌跌撞撞的被牵引着往前走，只要和那个人在一起，满眼望去再不是阿富汗的黄沙蔽日，他眼前的世界突然明晰了起来，被那些放在冰箱里三明治旁边的脚趾和眼球，被三更半夜突然被扯出被窝的突发奇想，被偶尔应自己请求而微笑着拉奏的一支如歌的行板染上奇异的颜色——可这原来也只是短暂的止痛剂，一旦习惯就带来更多的后遗症。因为他会忍不住想要更多更多。

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，Donovan拿起来说了两句，眉头就皱了起来，把手机递给John，“……是找你的。”

John迟疑了，他想起来他特意关上了手机，但电话那头的人显然足够神通广大，这一番交锋也迟早要来，“……Mycroft，什么事？”

“有一辆车停在酒吧门口。”

“我没心情跟你汇报什么。”

“我给你安排了个住处可以马上搬离221B，只要你愿意，Sherlock永远也找不到在哪，不过逃避也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，拿出你的勇气来吧，士兵。”

电话里传来嘟嘟的挂断音，John沉默了一会，跟一头雾水的Donovan告别，径直向门口走去。

 

 

今天的Mycroft选择在办公室召见John，他微笑着跟他问好，但没有从椅子上站起来，手里拿着本厚厚的《牛津精神病学教科书》，“抱歉这么晚打搅你，John，请坐。”

对方一如往常，西装笔挺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看起来简直不像是为了Sherlock兴师问罪，倒更像来跟他咨询医学建议，翻了一页书念出来，“……我保证履行由于我的专业而自愿承担的治疗和帮助病人的义务，我的义务是基于病人所处的软弱不利的地位，以及他必然给予我和我的专业能力的完全信任……有意思，Watson医生，你听过这种精神上的高尚指导吗？”

“这是彼莱格里诺的后希波克拉底誓言。已经很晚了，你到底要说什么？”

“回答我的问题，John。”

“每个医生都宣过誓才拿到执照。我是个医生，我当然愿意帮助病人。”

“好觉悟，”Mycroft点了点头，切换成另一个骄傲的姿态，“我想Sherlock讨厌的就是这一点。”

他已经失去了打哑谜的耐心，“Sherlock怎么了吗？”

“哦，他没事，我的人在盯着呢。

John心中长舒一口气，他一直在担心Mycroft会给他什么坏消息，Sherlock没事，太好了，他离开的时候Sherlock看起来就像是要破碎了一样，但是他总能够控制住自己，他并没有那么需要JohnWatson。

Mycroft合上书，“也许我应该先表示一下关心，你没有受伤吧？”

事到如今John也懒得问监控摄像头到底装在起居室的哪里了，“我很好。”

“好的，那么我要说实话了——你让我失望了。”

John愣了一会，然后他笑出声来，那更多是对自己的嘲讽，“……你的意思是，我应该在你弟弟需要的时候乖乖躺下让他上我，然后再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和他做朋友？这就是你所谓的成熟？”

“你的反应也稍显激烈了一点，你该知道Sherlock很多想法不能以常理去对待。”

“他不能永远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。”

“他不是小孩子，Sherlock从来都非常清楚自己在做什么。”

这话让John有瞬间的动摇，他升起一丝微弱的幻想，可却不能给自己任何机会，“……我不觉得他是真心想跟我上/床，他只是太难受了，他的案子一直没有进展，那药也让他不舒服，如果头脑清醒的话他不会这样的。”

Mycroft看着他，那审视的眼光让John有些烦躁，“你真的是这样想的？”

“你与其来问我，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？”

“因为我不是当事人，Sherlock根本不关心我知不知道他怎么想，他在乎的人是你。”

John沉默了，过了好一会他才开口，“……他并没有那么在乎我。”

Mycroft却不置可否， “从我见到你的第一天起就下了一个判断，你有可能让Sherlock变得更好，也有可能会让他变得更糟，但必须承认，我对Sherlock的影响力并没有我期望的那么强大，我对他的私生活和性伴侣也并不在意，但我在意他的身体及精神状况。Cameron医生告诉我，他非常抗拒吃药，可他坚持找她拿更大剂量的药物。他的皮肤饥渴症并没有好转，你不应该在这种时候丢下他，这很残忍。”

“……我没有丢下他。”John小声说，他不会忘记Sherlock从他身上起来的时候的眼神。不。他说得没有一丝犹豫。

“可你也没有真正拒绝他，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就是残忍。如果你不把真实的感受说出来，对方只会得出你享受其中的结论，然后越发变本加厉，受害者也就变成了刽子手，而你不能完全否认你的责任。”

Holmes兄弟一贯有着强大而压倒性的逻辑，这种蛮横的指摘把John给激怒了，“我已经足够耐心也足够配合了，过分的人从来不是我，凭什么这些问题最后都变成我的问题？！”

“因为你是个高尚的人，一个好人，从来都会竭力避免让周围的人受到伤害。相应的，你就必须承受更多。”

    John像是被这句话猛击了一拳，他语气弱了下来，听起来就更像是心虚，“……我没有你说的那么高尚，我只想做作为一个普通朋友去帮助Sherlock，我无法许诺他超出这个界限的更多东西。”

“那太好了，”Mycroft看了他一眼，那眼神里饱含着真诚期待，“如果你下定决心，我个人也希望你早日抽身。我欣赏你，我不想伤害你，但如果是出于Sherlock的绝对利益考虑，我对你的感受和遭遇可以说将毫不在意。”

Mycroft比Sherlock更类似人们眼中的Homles。John很清楚，Sherlock通常只是为了炫耀而口无遮拦，他并不会主动伤害任何人，但Mycroft为了保护弟弟从来都不介意做得稍微过火。他发出低沉的回应，“……你是在威胁我吗？”

Mycroft看着他。

“我是在请求你。”

“我的弟弟，他远远不像他自己以为的那样自我中心，他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，但他的成就和声誉更多源于难以想象的投入钻研和锲而不舍，他对每一件认准的事都会咬住不放，他就像礁石上附着的牡蛎，你游到他身边，告诉他这世上还有他所不了解的大海，那他就会尝试钻出坚硬的壳，哪怕他并实没有适合行走的手脚。如果你没有耐心，那就把他放回海里，或者一刀解决给他个痛快，不要让他风干在沙滩上，那会比死更难受。”

 

 

Anthea在下车前递给他一张纸条，“这是地址，Homles先生说你不会去，不过万一你改了主意就打这个电话，会有人来帮你搬东西。”

直到John拉上221B的黄铜门环扣，他才真正升起一股自我怀疑的冲动，他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来，他该用什么做开场白？Sherlock，你这个混蛋，虽然我说过无数遍你是个混蛋，但是没有任何时候你能比现在更混蛋；又或者，你说的对，我他妈就是喜欢你，但我一点也不想喜欢你，此时此刻这世界上我最恨的人就是你。那张纸条在他手心里被捏得发硬，他想了一会，把它扔进垃圾桶。

走上二楼，门却从里面拉开，Lestrade意外的探出脑袋，“……John？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。”

探长退开一些，John一眼就看到Sherlock横躺在长沙发上，脸上血红的一片，头上还顶了个镇痛用的冰袋。Lestrade怕他担心，“……只是点皮外伤，他下午冲到巴茨医院去胡闹，保安通知了警察局，然后找到了我，我让Molly给他开了点镇定剂。”

John走过去，Sherlock闭着眼睛，鼻梁之上有一道歪歪扭扭的血口子，“谁打了他吗？”

“没人，他跑来跑去的时候自己撞上了玻璃自动门。”

“他在那做什么？”

“——就跟演舞台剧似的。不知道在哪里搞到一个缺了胳膊的假人模型，在走廊里转着圈似的大呼小叫，‘先生们女士们，我真诚向各位请教，有谁完美符合以下几个特征，请迅速找SherlockHomles自首，三月里每个星期二的都出现在医院，同时还是科林·威尔逊爵士的遗产受益人’什么的，从外科楼一路跑到太平间，差点冲进手术室。”Lestrade就像是场景重现似的夸张的转着圈，“John，他可能是真的不太对劲，你有督促他好好吃药吗？”

John沉默了一会，对Lestrade说，“已经半夜了，你回去吧，这里交给我就行了。”

探长有些迟疑，“……呃，我明天休假，也正好没什么事做。”

John 说得很坦诚，“我们已经没事了，Greg，谢谢你。”

他把Lestrade送到门口，给自己倒了杯茶，然后搬了把椅子在沙发边坐下。他知道Sherlock并没有睡着，一边检查冰袋的温度一边开口，“……所以你怀疑凶手是一个医生？”

Sherlock的手指不可察觉的动弹了一下，他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，又转头望着天花板，“……你居然先问我案子的事，John，你难道不应该问问我是不是疯了？”

“我知道你因为我心情不好，但我从来不相信你会只因为这个就会行为失常。我见过你最坏的时候，就算嗑药磕到脑子都要烧掉了，你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完全失控。”

对方嘲讽的表情更加明显，“……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冷酷无情。”

“你不是。”John摇头，“你只是习惯了让自己去思考。头脑是你的武器，你担心你如果不时刻挥动它，就无法保护更多的人不受伤害。”

Sherlock一时语塞，倔强而口是心非的John从来只会激起他更多的侵略性，但这个John不会，这个因为他无心一句“我没有朋友”就生气走开又不忍心真正走开的JohnWatson，往往更能有效逼出他的真心话，“……说不定我是故意在那装疯卖傻呢？”

“你当然是故意的，你就喜欢那一套，一定要搞得像詹姆士邦德似的戏剧性登场，趁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时候好观察谁在说谎。”

“我不是。”

“你就是。”

“好吧，我是，”Sherlock看他一眼，“但别不承认你也觉得这一招很高明。”

Watson医生轻哼了一声，大侦探把这个表态当成是认可。John开始给他眉间的伤口擦上碘酒，Sherlock的眉骨很高，卷曲的发丝衬得皮肤更加发白，他没有闭眼，任由John的手心在眼前划过，彼此看进对方的眼睛里，又好像看到很远的地方，John开口l了，“你病了，Sherlock。”

他向后仰着，像是喃喃自语，“是的，我病了。”

“有关早上的事，我觉得我应该跟你说清楚。”

室内突然安静下来，一瞬间两个人都好像屏住了呼吸。

“……我对你并不是那种喜欢。”

John换了一个酒精棉球，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诚恳真实。

“你是个了不起的人，那些奇思妙想，那些天才的演绎，我的确是被你吸引，但是那不是爱情，而且你也不是出于自身的愿望对我产生冲动，你应该知道，某些精神疾病会对大脑产生暗示，在症状消失之后那些感觉也会消失殆尽，我第一次见你时你已经说得很清楚，你从来无意跟我发展一段浪漫关系，那并不是是你熟悉的领域。”

Sherlock就像是没有听到他这番话语，只是仰着头出神，“……你怎么知道我的想法不会变？”

John慢慢的说，“那样的话，你现在就对我说，你爱上我了。”

对方沉默了，这短短的停顿对John来说已经足够。Mycroft的话在耳边响起。我建议你早日抽身。

他鼓起全部的勇气，他必须一举斩断彼此全部的指望，“……Sherlock，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你的症状有帮助，我可以跟你上/床。”

那遽然投过来的视线仿佛捏紧心脏，但仍然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，“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，但是我不会对这份关系抱任何幻想，我希望你也不要，等你的症状完全消失，我们就当这件事从没发生过。”

Sherlock半天没有说话，John的心有如擂鼓，揪紧了又放开，然后他听到他开口，“……你说得对，这疾病的确影响了我的判断。无论如何，谢谢你还愿意回来，你去休息吧，镇定剂让我有点头晕，我今天就在这里睡觉。”

John站起来，Sherlock脸色有点苍白，但他看起来并无异样，“我们没事了？”

Sherlock点了点头，“嗯。”

可等他走到门口，对方又出声叫住了他，Sherlock仍然躺在沙发上，没有睁眼。

“……如果我刚才说我真的爱上你了，你会怎么做？”

John没能马上回答。他被那些排山倒海的疑问瞬间淹没——为什么不把这当做期间限定的疯狂？他可以放纵自己去享受他，去沉浸在那些美妙的假象里，去沉迷在那些热烈的拥抱里，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，管他是为了案子还是身体本能，假装Sherlock是真的在拥抱自己，假装他不再是那个拿治疗做伪装的Watson医生。

可那之后的戒断，一定会痛苦得让人难以承受。

从巴茨医院相遇的第一天起，他这绝世好室友的形象已经扮演得太过成功，好到连他自己都骗过了。他以为已经坦率的接受了现实，他以为已经放下这个无疾而终的愿望去寻找其他的寄托，为什么又要来提醒他？引诱他？给他一个虚幻的希望又掐灭？

他无法看透Sherlock，从没有人能真的看透Sherlock。

Sherlock就像海中的孤岛，那充斥着绚烂幻想和奇异冒险的世外桃源，藏身于惊涛骇浪的广袤大海之后。Sherlock就像前人未至的高山，华丽壮美的落日恍人心神，让多少颗心生出征服他的雄心万丈，却少有人挨过那无穷无尽的冰雪和荒原。

John从不缺乏勇气，但他的沉没成本已经太高，高得无法去想象失去的可能性。没有人能真正拥有高山和海洋，而他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伪装。无论未来如何变化，Sherlock总会需要助手、朋友或医生，他可以无限安全的躲在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之后，聆听那修长手指弹奏出热情与理智交织而出的至美乐音，就像坐在台下欣赏一场与他无关的独奏演出。他明明已经占据了这离舞台最近的位置，为什么非要贪心得要吻上那双手呢？

“……我不会相信。”

John没有回头，他说的很平静，就像他一点都不觉得痛似的。

“你只是需要我，你并不是真的爱上我。”

所有理智和热情交错而出谎言和真相，所有情难自控的放纵和隐忍。说谎者下地狱，纯洁者上天堂，他只能静待这审判，因为JohnWatson从来不像任何人想的那样无私高尚。他想要那颗牡蛎，他多想用喉咙和尾巴去换取行走于地的能力，去看一眼月光下的大海会是多么美多么波澜万丈。只是太阳终将再次升起，那短暂的欢愉转眼就会化成泡沫。他不敢去贪心只因为他在害怕。

他不怕葬身海底，他也不怕跌落冰川，他恐惧的是在挨过千难万险之后，却连远远陪伴的资格都已失去——那些满心迷恋却触不可及的风景。

-TBC-